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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在杨锐看来,沈家本这些人旧情会念,但骨子里还是崇法的,毕竟满清已亡,能成为他们精神支柱的便只有司法独立了,所以他对他们很放心。

    学部在东华门,廷尉府在天街西侧第二排官衙,马车上蔡元培想到杨锐之前开会的时候解释自己为什么对那些满清遗臣很放心的理由时,眉头再一次紧锁起来,真要用什么同僚、革命志士去说服那些满清旧臣,那简直是找死,他们巴不得早前的革命党全死光呢。

    马车很快就到了廷尉府,当门口的法警再一次重复‘请问大人找谁’的问题时,蔡元培忽然想到了两个人,当下道:“我找章行严章大人,或王亮涛王大人……”

    “王大人外出公干了,只有章大人在。大人要找章大人吗?”法警回到门卫室估计是打了几个电话,把消息回报了过来。

    “好,好!我就找章大人……”蔡元培点头道,说着就要往里去。

    “大人,还请下车登记一下吧。这是规定。”法警说道,只等他把登记簿写完。才给了他一块牌子,放马车进去。

    蔡元培之前是出示过官牌的。不想他堂堂尚书大人还要下车亲自登记,他嘀咕着这些,只等车夫隔着前窗告诉他到了地方,他才理了理官袍和乌纱帽,堂而皇之的下车。

    接到门卫室的法警的电话,章士钊早在楼下等着了,看到面有忧色的蔡元培,他关切的问道:“孑民兄,出了什么事。你怎么来了?”

    “哎!”蔡元培一声长叹,看了看周围有不少人来往,于是道:“有什么地方好说话吗,我有事想和你谈谈,很重要。”

    “去我办公室吧。”章士钊带着蔡元培上了楼,廷尉府的经费虽然不多,但却足数,现在这栋大楼就是去年新盖的,他作为法制报的主编。还是有一套极大的办公室的。

    两人上到二楼,刚刚坐定蔡元培就道:“行严啊,我是为了沪上刺杀案来的,现在不单是稚晖兄被巡警抓了。那些前去巡警局请愿的学生,还被他们开枪打死打伤,你说!你说!这是事情啊!这和以前满清的时候有和差别。这不是草菅人命吗?”

    “啊!开枪打死了学生?”章士钊吓了一跳,他作为法制报的主编。消息也很是灵通的,不想沪上除了刺杀一案。还出了这样的事情。他看着激动的蔡元培,安慰道:“孑民兄别着急,我去打听下到底出了什么事,你等我一会。”

    章士钊想走,蔡元培想拦可想到他是去打听消息,不由伸出的手又放下了,他只焦躁的等了好一会儿,才见章士钊面色不愉的走了进来,他坐下道:“确实有这么回事,沪上督察院和安全局都介入了,想来明后几日就会有确切的消息。”

    “明后几日?为何要明后几日?”蔡元培听章士钊如此说话很是气氛,“现在几百个学生都被警局抓了,明后几日怕是要多死几个!”

    “孑民兄,现在督察院已经介入了,也就是说警局的一切举动都得在督察官的监督下进行,这还能出什么事情?我国的司法是独立的,就是竟成想干涉也干涉不了。”章士钊道。

    “督察院就独立了?督察院院长徐锡麟还不是复兴会会员。”蔡元培知道的东西比章士钊多的多,对司法独立并不太看好:“现在我来就是想救救那些学生,还有稚晖兄,他只是一个书生,怎么会和刺杀扯上关系呢?一定是下面的巡警见是当朝总理被刺,巴不得多抓些人好讨好上官,这种把戏,自古皆有。行严啊,你可得帮忙把那些人给放出来啊。”

    “这…,孑民兄,我就是一个办报纸的,怎么能放人?”蔡元培所请让章士钊很是为难,吴稚晖之事他是知道的,此人身居租界,要是巡警没有确凿的证据,是绝不会拿他的。但他也是当初爱国学社的一员,蔡元培为何来救人他是明白的,所以这些实话真不知道当如何说。

    章士钊说自己救不了,蔡元培道:“行严,可不要忘了爱国学舍啊。稚晖兄我是知道他的为人的,还有那些学生,想想以前的南洋公学,学生们不是被老师逼急了,谁会退学?这根本就是下面的巡警官逼民反、草菅人命啊!”

    蔡元培的话语一句比一句重,章士钊听的很不是滋味,但想到爱国学社,他的心也软了下来,道:“孑民兄,吴稚晖被捕是有确凿证据的,他带着刺客前往晦明学社,请他们帮刺客熟悉学堂环境和各科课程。他不管知不知道刺客的目的,就凭他事后对此隐瞒不报,还跑去找竟成那里要求轻判那些刺客,就无法洗脱自己和刺杀案的干系。

    还有那些学生,后面开枪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前面在刺杀当夜逮捕的那五十多个学生,有十多个确实是参与或知晓这次刺杀,另外还怀疑其他几个,但那些人都不肯招认,巡警局本来是想在今天放了那些没有证据的学生,不想却出了这么个事情。”

    蔡元培之前只信张元济的电报,却不想还有这样的案情,他开始有些不安,但还是坚持道:“刺杀案既然没有得逞,为何要株连如此之广?稚晖再怎么也是国之大才,学界名人,真要判刑入狱,那以后让他如何自处?还有那些学生,即便参与其中,那也是被人蛊惑所致,怎么能真的诉之公堂呢?”

    “孑民兄!”章士钊见他还是执迷不悟,只好道:“刺杀一案,总理府的护卫一死一伤,死的那位就是被藏在那些学生当中的刺客所杀。这事情如果大理寺或是督察院没有尽职作为,那竟成会怎么说?那说不定廷尉府明天就要关门了。司法之所以要独立,就是为了能做到秉公执法,铁面无私,同盟会早年便嗜好暗杀,现在恶习不改,不严惩的话那以后将更加无法无天。前几日廷尉伍廷芳伍大人就此案已专门开过会了,说这件案子是要从重判处的,绝不能姑息。”

    章士钊一个从重判处,蔡元培凉意从心底里升了上来,“难道就不能法外开恩,就像…就像那什么傅伟康有为一样?”

    “难!”章士钊再下了一个论断:“满人会被宽容,还是因为旧士绅、旧满臣多。再是满人想复辟,大家也觉得情有可原,王朝更替,旧朝总是要来这么几回的。可沪上那些刺客,他们是为了什么,真是为民主共和么?”

    章士钊回忆起同盟会那些人,再回忆起黄兴,摇着头叹道:“怎么才叫民主共和?还不是要看是不是孙汶当总统、同盟会坐天下。如果是孙汶的总统,同盟会的天下,那就是民主共和;尚若不是他当总统、同盟会坐天下,那就必定是专制独裁,这说到底,还是离不了争权夺利。竟成会同意赦免满人,但绝不会同意赦免同盟会诸人。”

    “这不公平。”蔡元培摇头,无法认同章士钊所语。革命在他看来是无比神圣的,也正因为如此,他觉得杨锐的做法很是过分,要知道这些人都是革命同志。

    “孑民兄,一山不容二虎。这天下有孙无杨,有杨无孙。平心而论,杨比孙强,现在杨坐天下,那孙就只能被抛弃了。”章士钊说着当今世上的这一对冤家,很是感慨,想当年他翻译宫崎滔天三十三年落花梦时,可是觉得这中国非孙不可救,却不想事到如今,他却远避重洋:“哎,你就放心,公道自在人心,孙先生为革命所做的一切,总有一天会被世人所知的。”

    他说完见蔡元培还是忧心忡忡,只好道:“伍大人重视沪上的案子,已经专门派人去了沪上,王亮涛就在其中,真要是能帮什么忙的话,只能是找他了。”

    “王亮涛去了沪上?”蔡元培忽觉得抓了根稻草,这王宠惠本是南洋公学的学生,庚子时参加自立军,事败逃至日本,但次年却经张元济保举赴美留学,获耶鲁大学法学博士学位。他既然去了沪上,那找张元济说项便可。

    “嗯。去了,这是大案。去的人还有许世英和杨荫行。”章士钊不是沪上学堂出身,对王宠惠过往之事不熟悉,但还是从蔡元培的神色上看出些端倪,道:“他们只是去巡视,并不参与审判。”

    “我知道了。”蔡元培只想着早些打电报给张元济,说话心不在焉,站起身拱了拱手,便急急的告辞了。

    蔡元培如此匆忙的离开,而此时沪上巡警局的牢房里,刚下火车的许世英、杨荫行、王宠惠三人正在审视巡警局的档案。他们本是为刺杀一案而来,却不想巡警局发生枪击学生案件,此事影响甚大,因此不得不先审查此案案情,以早安民心。(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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