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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结伴东归

    沐长风独自返回院内,余下三人在大门外倚马相候。过了良久,沐长风仍未回转。

    杨敏向秦川打量片刻,微笑道:“秦公子,看来你适才那番话当真管用,我们试了多少次都没能使他父女见上一面。沐爷这次可欠你个天大的人情了!”秦川被她说得不好意思,道:“我,我也没想那么多。杨妈妈,沐夫人当年是怎么死的,为何沐姑娘为这般对待她爹爹?”

    杨敏神色一黯,叹了口气,道:“此事说来话长。简而言之,当年他们是一对很恩爱的夫妻,也是江湖上人人艳羡不已的神仙眷侣。”她凝目打量秦、易二人,又道:“两位看上去倒很有些沐大哥和秋兰姐当年的模样!”她本来对二人“私奔”之事心存芥蒂,此刻却因感念秦川适才之言,语气渐转柔和。

    易婉玉听她将二人比作沐长风夫妇,芳心窃喜,向杨敏道:“杨大姐,你可知沐夫人是怎么死的?”

    杨敏瞥了她一眼,含含混混的道:“秋兰姊姊是……是病重不治而死的!”

    易婉玉秀眉微蹙,叹道:“当真红颜薄命,她嫁得沐大爷这样的好郎君,却不幸……对了,何以那位沐姑娘会如此对待自己的亲生父亲?”

    杨敏不自觉的向院内望了望,道:“她母亲死的时候她才不过十岁,这些年她一直跟着外婆过活。这小女孩生来命苦,却记性惊人,将她父母争执、吵闹甚至他父亲常常离家不归,她母亲为此染病、无人照料等情形记得清清楚楚,再加上她外婆……她外婆的言传,使她小小年纪便记恨她爹爹。三年前连她外婆也去世了,她一个人住在这里为外婆和母亲守孝,从不见外人,至于对她爹爹之仇恨,你们适才也看到了。”

    秦川心想:“原来当年沐前辈经常和他妻子争吵,常常离家不归,连他妻子患病也未能及时照顾,难怪沐姑娘如此对他,说起来这确是沐前辈的不是了。”忽觉手臂微痛,只见易婉玉一脸娇嗔的盯着自己,奇道:“玉妹,你怎么了?”易婉玉道:“我想知道,是否情人一旦做了夫妇后,便会吵闹争执不休,甚至……甚至坏男人还要离家不归?”

    秦川眨着眼,扮个鬼脸,笑道:“那要等做了夫妇之后才知道,可能世间夫妇皆如是也!”易婉玉一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凝视着秦川,笑吟吟的道:“我不相信你也是这样的人!”秦川被她瞧得心神一荡,微微一笑,避开她灼灼的目光,走到路边去拔草喂马。

    过了半晌,只见沐长风满面春风的走了出来,翻身上马,道:“走吧!”杨敏问道:“沐大哥,兰儿她……她怎么样啦?”沐长风摇了摇头,微笑道:“回去再说吧!”

    四人纵骑返回风月楼,来到后院的暖阁内,杨敏令人设下酒宴款待三人。

    席间沐长风向秦川抱拳一揖,庄容道:“秦老弟,这么多年来我都未能和小女这般好好说话,今儿真的多亏你了,请受沐长风一拜!”秦川忙欠身还礼,道:“前辈客气了,晚辈不知进退,胡言乱语,还望前辈莫怪,岂敢受此大礼!”

    杨敏笑道:“你们还是坐下喝酒吧!”

    沐长风神采飞扬,向杨敏道:“杨家妹子,这么多年来你经营这间风月楼做得很好,我今儿决定,以后风月楼便完全是你的了!”杨敏呆了一呆,道:“沐大哥,你才是风月楼的东家,我怎能……我不能要!”

    秦、易二人对望了一眼,均想:“原来沐长风才是风月楼真正的大掌柜!”

    沐长风只道将风月楼送给杨敏,她定然欣喜万分,却见她缓缓站起,眼中泫然欲泣,不禁奇道:“杨家妹子,你怎么啦?”杨敏拭了拭泪,道:“沐大哥,你曾说过,等有朝一日不想再回成都了,便将此楼送给我。你,你是否不打算再回来啦?”

    沐长风微笑点头,道:“我正想跟你说这事呢,适才我已经跟兰儿商量好了,明儿一早咱们东行,她会跟我一起回中原。成都这儿吗,我暂时便不回来了!总之谢谢你这么多年对兰儿她们的照顾,区区风月楼实不足表达我对你的谢意!”

    杨敏不住伸袖拭泪,强笑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该走的总是要走的。沐大哥,我敬你一杯,恭贺你和兰儿父女团聚,秋兰姐在天之灵也该瞑目了!”说着一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沐长风陪了一杯,笑道:“‘莫思身外无穷事,且尽生前有限杯’。杨家妹子,你这么个大美人儿,也快三十好几了吧,何不效法人家婉玉姑娘,觅得一个如意郎君,来个‘红拂夜奔’,岂不也是一段风流佳话?”

    杨敏花容微变,随即哈哈一笑,道:“这些年你跟我提的最多的便是这几句,沐大爷,我杨敏若想随便找个男子嫁了,料也不是难事。倒是你这个自命风流的‘千古狂客’,何以至今中馈犹虚,不思续弦之事?”

    沐长风一呆,没料到她会这样说,他乍与爱女冰释隔阂,心情大好,道:“杨家妹子,你是兰儿的娘的好妹妹,秋兰生前一直把你当成亲妹妹一般看待,我也如是。我只是希望我们走后,你能有个好归宿,这风月场所,终非长久之计!”

    杨敏霍地站起,粉腮带愠,愀然道:“我才不稀罕你们假惺惺的嘴脸,沐大爷,多谢你的好意啦,这风月楼我消受不起。你送给别人吧!”放下酒杯,掩面转身奔出,只听楼梯声响,却已上了楼!

    沐长风喊了两声,却不见她回应,只好又坐下,向秦、易二人摇头苦笑,道:“这天下的女子,是否都这般难以理喻?”

    易婉玉道:“沐大爷,你是真的不知,还是故意装糊涂?”

    沐长风奇道:“婉玉姑娘此话何意?”易婉玉俏脸微沉,冷笑道:“尊驾当年被武林中人称作‘玉面郎君’,惊才绝艳,风流倜傥,怎么现下连女子转什么念头都懵懵懂懂?”

    沐长风低头思索,道:“婉玉姑娘的意思是……”摇了摇头,道:“不可能,她这么多年都未嫁人,眼高于顶,这个……”易婉玉冷冷的道:“连我们两个外人都一眼瞧出来了,杨敏喜欢你,难道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沐长风颓然道:“怎么可能,不……不可能,她是兰儿的娘的妹子,是兰儿的姥姥捡回来的,我们都当她是亲妹妹。这些年她主动要求帮助我答理风月楼,照顾兰儿她们,她做得一向很好……这个风月楼在成都妓院中应是首屈一指的,我一直以为她是为了这个才如此尽力的。”

    秦川道:“沐前辈,杨大姐对你确有真情,你可能误会她了!”沐长风望了他一眼,道:“连你这个初出茅庐的少年也这般认为?”秦川点头道:“据晚辈看来,杨姐姐是个大美人儿,她人很好,与寻常的妓院老鸨……不太一样,她对你有情有义,沐前辈,你不该那样对她!”

    易婉玉拉了拉秦川的手,向沐长风道:“沐大爷,我和川哥哥先走了,明儿一早咱们在风月楼门口会合。告辞!”不待秦川再说话,便将他拉出门外。秦川道:“怎么这么急啊,我们现下去哪里?”

    易婉玉笑道:“你在楼下等我,我有话跟杨敏说!”秦川一呆,只见她纤腰一扭,拔身纵起,一溜烟上了二楼。

    他一肚皮的疑虑,心想:“不知玉妹找杨敏要说甚么,她明明带我来试探沐前辈底细的,却丝毫未发现他有杀人的迹象,倒无意中消弥了他父女间的隔阂。”想想今日歪打正着,也算做了件好事,心下倒也得意。

    约莫半盏茶工夫,忽觉头顶风声飒然,人影一晃,易婉玉飘然落下,嘴角含笑,拉着他手,道:“走吧!”秦川道:“你跟杨妈妈说了些甚么?”易婉玉摇头道:“天机不可泄露也,明日一早便可知结果了。”

    两人出了风月楼,牵着马走在大街上。秦川心下狐疑,设法套问了几句,易婉玉顾左右而言他,或者索性不再理会他。

    秦川偷眼瞧了瞧易婉玉,只见她眉开眼笑,嘴里轻轻哼着歌儿,神情既洋洋得意,又神秘莫测,心想:“识得她以来,从未见过她这般高兴,看来她对杨敏定然说些甚么有趣之事。”但她既不愿说,他便也只能在脑子里胡乱猜测了。

    其时易婉玉仍是一副风度翩翩的惨绿少年打扮,人俊马剽,益显得风流倜傥,气宇轩昂。成都街头又自不免惹起一番混乱。

    秦川望了望略略偏西的日头,忽然想起一事,顿足道:“啊哟,我倒给忘了?”易婉玉道:“甚么事啊?”秦川道:“张标大哥的茶馆今日开张,早间他告诉我今儿在快意楼请客,还要我带你去喝酒呢?我们只顾着沐前辈的事,便把这个给忘了?”

    易婉玉扁了扁嘴,哼了一声,道:“张标的心思我已猜到,可惜我帮不了他。”秦川奇道:“张大哥有甚么心思?”易婉玉道:“昨儿我去帮他的忙时,他问起我的家世,我便说家里是做绸缎生意的,开了好几间铺面呢。他便想撮合我和他妹妹的婚事,我猜今儿他定是想说这事儿!”秦川一听乐了,道:“当真有这事,那可恭喜你啦!”

    易婉玉一跃上马,说道:“她妹妹是圆是扁我都没见过,莫说我是女子,便是男人,也决计不会同意的!”秦川也上了马,笑道:“那张雨茗姑娘我倒见过,当真是个美貌佳人呢,否则周本禄何以屡屡上门逼索?只可惜你也是女儿身,哈哈……”

    易婉玉白了他一眼,一顿马缰,纵骑奔了出去。秦川策马追上。

    两人在茶馆前下了马,只见张标正在柜台后拨弄算盘,望见二人进来,登时满脸欢容,道:“两位老弟中午喝酒为何不来啊?”秦川道:“我们另有要事,没能走开。”张标点了点头,向易婉玉笑道:“万公子,错过中午,可不能再错过晚饭。今儿晚上咱们三个便在我这茶馆喝酒。这一呢,自是为秦川兄弟饯行;二么,我还有桩喜事要和老弟商量!”

    易婉玉强颜欢笑道:“好啊,今晚一定不醉无归。张大哥,你先忙着,我们先上楼歇息一会儿!”拉着秦川上了楼,进了客房。

    秦川忍住了笑,道:“看样子还真给你说中了。”易婉玉睁大一双俏眼瞪视着他,道:“川哥哥,这件事都怪你,我若不是来这儿寻你,怎会有此波折?我不管,你要想办法回绝!”秦川笑道:“你这么聪明,怎么处置不好这些小事啊?”易婉玉道:“我又没有当过男子,怎会遇到这种事情?”

    秦川暗暗好笑,自行斜倚在床上,道:“原来你也有怕事的时候。”曲臂作枕,合眼养神。

    易婉玉坐在桌旁,双手支颐,侧着头怔怔出神。过了良久,不见秦川作声,斜眼瞥见他似已沉沉睡去,当下蹑手蹑脚的上前,伸手掩住了他口鼻。秦川呼吸不畅,蓦地捉住她一双皓如白玉般的手腕,微一用力,将她拖倒床上。

    易婉玉又惊又羞,欲待挣扎起身,却被秦川一下子揽住了纤腰,她身子一颤,不禁满脸通红,喘气道:“川哥哥,你……”

    秦川睁开双眼,见她双颊红晕如火,娇喘微微,说不出的妩媚可爱,心中微微一荡,本欲教训她顽皮胡闹,却被她的婉娈风姿所动,鼻端不时钻入阵阵如兰似麝的女儿体香,更觉她纤腰柔若无骨,霎时间胸口热血奔腾,头脑中一阵迷糊,双臂一收,将她身子愈抱愈紧。

    易婉玉“啊”的一声,身子颤抖,已贴在秦川胸口,霎时间只觉他已将嘴巴凑了过来,吻在自己唇上。她惊慌之下,登时全身酥软,只听他气息粗重,颤声道:“玉妹,我……”显已意乱情迷,神智不清。她心中一阵恍惚,“嘤咛”一声,软洋洋压在他胸前,伸出左臂勾住他脖子,回吻着他,陶醉在他身上散发出的男子气息之中,娇喘细细,难以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目光接触,都是如醉如痴。易婉玉缓缓坐起身来,脸上兀自红潮未褪,转过头去。秦川满面羞惭之色,翻身坐起,颤声道:“玉妹,我……都怪我不好,我身为大风堡子弟,竟把持不了自己!”见她背对着自己,纤腰如蜂,双肩微微抽动,显是心情激荡,他惶恐不已,突然连掴自己两个耳光,骂道:“该死,该死,枉我一直以侠义道自许,实则品行有亏,耽于美色,违背了男女授受不亲之礼,竟会如此对你!”

    易婉玉转过身来,俏脸生霞,轻轻抚摸着他手背,低声道:“傻哥哥,我……谁让你打自个儿了,我几时怪你了?”秦川羞愧难当,低下了头,说道:“我见你生得太美,实在把持不住才抱你身子,还亲了你,可对不住了。你……你不怪我啊?”

    忽听得易婉玉格格一笑,抬头瞧时,只见她俏眼中水汪汪的脉脉含情,伸手轻轻抚摸他红肿的双颊,吁了口长气,娇嗔道:“真是傻瓜,你这么用力的打自己,难道不痛么?”

    秦川见她柔语浅笑,呵气如兰,登时心摇神驰,绮念又起,忙吸了口长气,强行克制。易婉玉见了,不由得吃吃而笑,羞红着脸,柔声道:“川哥哥,我要你知道,你这般对我,我……我心中自是喜欢得紧。其实我,我……我适才也把持不住自己,你……你是我唯一拒绝不了的男子……”说到这里已是羞不可抑,将脸藏在他的怀里,再也不敢抬起。

    秦川听她真情流露,心头又惊又爱,双臂一收,又搂紧了她,将下巴抵在她乌云般的秀发上,说道:“好妹子,我秦川……今生今世不敢相负!”

    易婉玉身子微微颤抖,她正自后悔不该直言不讳的吐露心曲,定会遭秦川轻贱,听到他此言,心情激荡之下,一声欢呼,将脸颊贴在他胸前,紧紧的环抱住他腰,不舍得放手。

    秦川俯身望着怀中玉人,见她紧闭了双目,脸蛋微侧,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宛若海棠春睡,百媚横生,想着她适才的话,心想:“她对我这般信任,真不知该如何回报她才好。”忽又想起卓玛,心头一阵甜蜜,一阵迷惘,一阵惆怅。

    当晚张标整治了一桌酒菜替秦川钱行,婉玉仍是以男装作陪。

    席间张标果然提起替妹妹做媒之事。秦川掠了婉玉一眼,向张标道:“张大哥,我敬你是个好汉子,而且作为朋友贵乎坦诚。实不相瞒,她是一个姑娘,姓易,名字叫作‘婉玉’,并非男子。所以大哥还是别再说下去了!”

    张标睁大了双眼,脸上一副绝不可能的表情。

    秦川向易婉玉点头示意,婉玉俏脸略向后扬,轻轻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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